盧崇漢 四川中醫藥大學
盧崇漢,男,1947年生,成都中醫藥大學教授,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特聘的“學術傳承人”。出身中醫世家,幼承庭訓,師從祖父盧鑄之先生、伯父盧永定先生。二盧皆號“盧火神”,乃川中大家,醫名播及全國。盧鑄之除家學之外,師從晚清傷寒大家鄭欽安先生,盡得其傳。盧崇漢先生得祖父二輩悉心培養,醫道日進。17歲即懸壺蓉城,19歲已有醫名。臨證善用姜、桂、附,屢起沉疴大疾,深得扶陽三昧,亦有“盧火神”之稱。近年著有《扶陽講記》問世
一個中醫,不管你是哪一個流派,你宗那一家,首先就是要提高療效。如果能夠治療很多的疑難病,而不光是一般的常見病,甚至就是再嚴重的疾病,去給中醫治療,十天半月,一個月后,就有明顯的改善,這樣的中醫就能得到病人的信賴。
從姜附桂的使用看扶陽理論的應用
這里想跟大家談的是扶陽理論的應用問題,要談扶陽理論的應用,當然就離不開姜桂附了,所以我就從姜桂附的應用談起。
幾個上次談到過,我曾今對1992年全年的20076張處方中使用姜桂附的情況做了一個統計,在20076張處方中,用姜的20016張,也就是說不用姜的只有60張。這個包括了干姜、煨姜、還包括了筠姜(就是湖北筠縣的一種姜)。在用量上,生姜的用量在30至200G之間。,干姜的用量在25至90G之間。
在20076張處方里,用桂的一共19852張,這包括了肉桂和官桂,這當中,還包括了桂枝、肉桂和官桂同時使用,桂枝的用量,每一劑在15到75G之間,肉桂或官桂的用量,每一劑在15到30G之間。
在20076張處方里面,用附片一共有19423張,這占了全年處方的96.8%。這個附片包括了天雄片、黃附片、黑順片、熟附塊,它們都屬于制附片,制附片的用量在60G到250G之間。
為什么要用姜桂附?為什么要用這么多姜桂附?我從上個世紀其實年代開始,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。其他的中醫為什么沒有這樣用,我為什么一直都這樣用?像這樣在臨床廣泛地使用姜桂附,以及其他辛溫的藥物組成的方劑來治療疾病,起背后的知道思想是什么?我發現了,根源還在我們在對中醫基礎理論的認識上,肯存在一些差異。
附子辛溫大熱,有毒,在很多資料上都有記載。有的醫家談到長期使用或大劑量使用就會耗氣,傷血,甚至燥傷腎陰,所以就告誡后人,只能短暫的使用,不能長期服用,病提出了“非身涼、四肢厥逆則不可用”和“非危證不可用”等戒律。這實際上就限制了附子的廣泛使用。但是鄭欽安、盧鑄之、陸永定先生他們這一派,前后行醫一百多年,都在大劑量、長期的使用附子,同時使用姜桂。所以人們就稱他們位“姜附先生”,稱其學派位“火神派”。不過鄭欽安在他的《醫理真傳》、<醫法圓通>、《傷寒恒通》三部書里并沒有把它說透:為什么要這樣用姜附桂,iju這個問題,我曾與任應秋先生、葉橘全先生進行過交流,其中包括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寫給任應秋先生的信《論周易與中醫學的扶陽觀》,他當時也很認可。我是讀了他的那本《陰陽五行》的小冊子才提出了這個觀點的。當然他們也提出了一些看法,但是不能比較滿意地解決這個問題。
最后在上世紀七十年代,我提出了一個看法,那就是在中醫陰陽學說里,存在“陽主陰從”的關系。中醫都認為肌體的陰陽之氣是我們生命活動的原動力。先秦諸子百家的著述里,也談到了這個問題。比如《周易》里明確地談到“大哉乾元,萬物資始,乃統天。”在論述坤元的時候,他提出“乃順承天”。《周易》強調了什么呢?強調了“陽”在萬物生命活動中,應該居于主導地位,“陰”則屬于從屬地位。并且在《乾鑿度》里提到了“氣者生之充也”“夫有形生于無形”,這就說明陽氣是我們化生四肢百骸的原動力。如果沒有陽氣,就不能溫煦化育,如果沒有陽氣的溫煦化育,陰也就不能獨立存在,更不能發展壯大。再看《內經》里面,他的重陽思想也很突出。《素問.上古天真論》指出,保存真陽之氣,才能夠達到“恬淡虛無,真氣從之”這樣一個境界。
展開來看,陽氣對人體生理病理都有廣泛的影響。比如,心沒有陽,血就不能正常地運,脾沒有陽,水谷就不化,肝沒有陽,就不能正常地疏泄,正常地藏血肺沒有陽,宣降的功能就會失常,腎沒有陽,就可以導致濁陰凝閉。所以,陰陽的升降之理就是陽升陰才能正常地降:陽降陰才能正常地升,。如果沒有陽氣的布運,陰陽就不可能正常地升降。有鑒于此,盧氏醫學一個重要的觀點就是崇尚”陽氣宜通”,始終保持在通的狀態。盧氏認為,很多疾病的病因,就是肌體陽氣的虛損、郁結導致的。從治療的角度來看,強調扶陽和溫通陽氣無疑使其極其重要的治療原則。
鄭欽安先生,他對《周易》、《內經》、《傷寒》,以及后世的一些醫家,都做了比較深刻的研究。在他的《醫法圓通》里說:“仲景立四逆,究竟專為救這點元氣說法。…此方不獨專為少陰立法,而上中下三部之法具備。知得此理,便知姜附之功也。今人不知立極之要,故不敢用也。非不敢用,不明也。”他指出,很多醫者不知“立極之要”,實際上,就是不知道人身立命在于以火立極這個要害。所以,病不能真正明白為什么要用姜桂附。所以他進一步說:“余非愛姜附,惡歸地也,功夫全在陰陽上打算。”如果學者能洞達陰陽之理,自然會頭頭是道,就不會出現不敢使用姜桂附的情況。那么,鄭欽安先生提出的“立極之要”“陰陽之理”談的是什么呢?它實際上包括了從自然界到人體都是陽為主,陰為從的道理。正如我們對自然界天文、氣象、歷法的認識,以及萬物生長存亡的變化,都決定和依賴于太陽,我認為,中醫陰陽學說的實質,應該包括這一道理在里面。
鄭欽安的弟子盧鑄之,也就是我祖父,在他的著述里,就談到“人之生成,純在天地之中,陰陽之內,五行之間,一切動靜都隨陰陽之氣而轉,業醫者,須識得《內經》所論:'凡陰陽之道,陽密乃固。’'陽氣者,若天與日,失其所則不彰,故天運當以日光明。’等奧義,說明陰陽之虛實,變化之贏縮,刻刻都隨五行運化中,上下內外息息相通,無一刻停滯,隨日月晝出夜入,晝作夜息,位養生治病的一大剛要也。”他談到這個綱領,實際上是提示我們應該認識到陽氣對人體的極端重要性
人體的生命活動始終存在著陽主陰從的關系,在正常的生理狀態下,陰平陽秘也是以陽為主導的動態平衡。如果我們明確了陰陽在生理活動中的主從關系,這對我們認識病理狀態的各種矛盾,以及正確地診斷和治療疾病,都是相當重要的。從生理而言,維持生命的正常的生存,依靠的是陽氣。因為人體各個臟腑,各個組織器官的一切生理活動以及精、氣、血、津液他們的化生運行都離不開陽氣對他們的溫煦、推動、氣化、固攝。所以陽氣的盛衰,關系到機體生命的強弱與存亡。我覺得李念莪在他的《內經知要》里有一段話很直截了當:“天之運行,唯日為本,天無此,則晝夜不分,四時失序,晦瞑幽暗,萬物不彰矣。在于人,亦唯此陽氣為要,茍無陽氣,孰分清濁,孰布三焦,孰為呼吸,孰為運行,血何由生,食何由化,與天無日等矣!”
在病變的過程中,矛盾的主要方面也任然在于陽氣,那就是陽氣為主導地位的陰陽二者的關系被破壞了,從而引起臟腑功能失調。在臨證上,陰虛的本質仍然是陽的不足,這是因為陽化氣生精的功能受到影響,才會出現陰陽兩者的關系失調。所以,陰虛的病人,只要姜桂附配伍適當,不但不禁用,反而能起到協同的作用。姜桂附不但不會傷津耗液,反而能促進津液的回生,從而起到陽生陰長的作用。上面我提到一年的病例統計,涵蓋了很多病種,按照目前教材里中醫的診斷標準,那里面有很多都屬于陰虛類型和證型。為什么我也用了姜桂附為主進行治療呢?實際上是把盧氏的“人身立命在于以火立極,治病立法,在于以火消陰”的學術思想為指導。在治病立法時,以扶陽為核心。病在陽者,以陽化陰,病在陰者,扶陽抑陰。以這個原則用附子來溫通陽,暖命門,溫坎水,破陰凝。附子可以說是扶陽第一要藥,因而對附子的運用,尤為盧氏一門所推崇。
姜附桂臨床上具體怎么用呢?因為大家都是臨床醫生,又有比較深厚的理論基礎,所以,我就簡單舉幾個病例來說明。這幾個病案,一般來講,是不能用姜桂附的,但我為什么要用呢?
“前列腺增生”的辯證治療
前列腺增生是個中老年男性的常見病,也是多發病。當然,這是西醫的病名,中醫叫“癃閉”,臨床癥狀就是小便次數多、量少、小便細、尿不干凈,甚至小便完全閉塞不通。現在很多中醫往往很簡單的把這個歸結到膀胱濕熱這個范疇里面,因為他出現的癥狀確實像我們教科書里所描述的,在臟腑辯證里就是膀胱濕熱,主方用八正散、導赤散這一類的方劑,但是效果不是很理想。反過來,說明這個病并不那么簡單,并非單純膀胱濕熱所致。
金元的朱丹溪在《丹溪心法》里認為,這個病,或與氣虛有關,或與血虛有關,或與痰、或與濕熱都有很大的關系。且提出了“氣虛用參、芪、升麻;血虛用四物湯;痰多用二陳湯”等比較具體的治療方法。到了明代張景岳把小便不通歸結了火邪結據小腸膀胱;這是一種原因,再有就是敗精、槁血阻塞了水道;在有一種就是真陽的下涸,氣虛不化,以及肝強氣逆,膀胱閉塞。張景岳把它分為這四種,和詳細地闡述了氣虛而導致癃閉的病機。他講:“膀胱位藏水之府。而水之入也,由氣以化水。故有氣斯有水,水之出也,由水以達氣,故有水始有尿。”這就強調了氣虛而導致癃閉必須復其氣化,所以他制訂了左歸、右歸、六味、八味等方劑,這些都能治療癃閉證。在后世,也有醫家在不斷地總結這方面的經驗,但效果還是不盡如人意。那么,鄭氏一派又是怎么看的呢?在《傷寒恒論》21條中鄭欽安有一段話往往會被人們忽略,這段話是:“少陰腹痛,小便不利者,寒結于下,不能化下焦之陰也。”給出的方是真武湯。真武湯的目的是什么呢?是為寒水阻滯而設。所以他指出:“學者不渴固執,總以扶陽抑陰為要。”
前列腺的肥大、增生之所以鐸出現在男性中老年人,說明了這個病到了中老年以后,體內的陽氣衰減而氣化不足所致。由于氣化不及,導致水濕內停,水濁潴留和凝聚便可以循少陽三焦下注到前陰,最終導致前列腺的增生、腫大,夾塞尿路,這就造成了小便的困難,嚴重的可以導致閉塞不通,導致癃閉。對于這個病,從標與本來看,腎陽的虛衰,氣化的不足是本,而尿路的受壓,阻塞不通是標、所以應抓住本不放,以溫陽化氣,利水泄濁位大法。真武湯正是仲景為少陰陽虛,水濕內停而設的,故用在中老年的前列腺肥大往往效果很理想。在臨床上,我常常用真武湯之意去化裁,用辛溫大熱的附子,壯腎陽,沸騰腎水,以使真陽之氣旺盛。只有真陽之氣旺盛,腎與三焦之氣化才能正常,濁陰才會消散;用生姜以溫胃散水,又能開宣肺氣而啟上閘,達到開水之傷源的目的;用白術以運脾除濕,使水得到正常的制約;用茯苓淡滲利水,通調三焦,以導濕濁外出;同時去掉芍藥加入仙靈脾,以引陽入陰,啟陰交陽,通利血脈,解除筋束的攣急,從而達到暢通水道。這樣一種新的組合,使五臟的功能都得到了重新調整,并且又重在壯氣以化陽,啟氣化之機。由于壯陽之力更專,所以泌濁之效就更宏。用藥并不多,但很專、很直接,所以效果往往很好,
對于前列腺增生,如果我們僅僅以排尿困難這種征象來辯證,來思考,對其在病性上的診斷價值不大。如何才能判定他是少陰陽虛所導致的呢?我們可以從舌、胎、脈這三者來確定。如果舌體胖、舌質淡、有齒痕,舌苔滑、舌苔膩、舌苔白,或者是白苔作底。面罩黃色。從脈象上來看,脈象以沉遲、沉緩、沉弱,都可以判定位少陰陽虛,屬于陰寒阻滯,這應該是一種極其可靠地辯證依據。因為人體內的氣血津液是流動不息的,如果氣血充足,舌、胎、脈就應該正常。如果水液、濁陰沒有得到很好的化解,潴留體內后,就會在舌苔上表現出來。一旦舌有齒痕,就是水濕雍滯的一個鐵證。而苔的白滑,就是陽氣失于溫化的一個表現。苔的白膩,就是陽虛寒濕阻滯于下焦的一個表現。舌苔的罩黃,就是苔底為白苔,而苔的表面罩一層黃膩苔,往往提示這是陽郁日久所導致的化熱。注意,雖然化熱,但他的本質是陽虛不足。在臨證上,一定要有這個意識。至于脈沉,這很好分辨,是由于陽虛所導致的。如果這幾者都存在,從舌、苔、脈,我們就能判斷陽虛濕滯的病機成立。
我舉一個例子,這個例子是我1988年7月看的一個病人。這個病人是日本人,叫江騰,58歲,男性,他是日本文部省駐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個官員。他患了前列腺增生肥大證,小便排泄困難已經有六年時間了,近兩三年來加重,這種加重他自己形容,到下午就不得了了,憋不住,頻繁地上洗手間,一個晚上要解十五六次小便,基本上無法正常入睡。小腹表現是膨脹的,小便解起來很細,沒有沖擊力,他每次小便起碼的花上三五分鐘,很困難。在北京、日本、美國都用西醫進行了治療,最終動員他做手術,但是他很怕。原因是如果做了這個手術,就會影響他的性功能。所以他改用中醫,在日本、北京、上海,又請中醫治療,連續服用了很長時間的中藥,茯苓、澤瀉、車前子、木通這類藥物用的很多,癥狀沒有改善。前后服藥一百多副,剛吃的時候,有一點效果,但是時間長了,效果就沒有了,相當痛苦。成都美國領事館的一個友人叫他來找我。當時我但從外觀上看,也看不出他有多大病,但從舌、苔、脈這三點上看,舌體是胖的,舌質淡,邊有齒痕,舌苔是白滑膩;脈是沉緩,重取無力。據此,我認為他是腎陽虛衰,水濕留滯,治療方法是溫陽行水,利水。用的是真武湯化裁,當時的方子是:
制附片75 生白術15 淫羊藿20 茯苓25 生姜60.
就這幾樣藥,他也認真地吃了,當吃了第一付以后,尿量就增加了,而且小便次數就減少了,解起來也通暢一些。三服藥過后,整個小便過程很通利。夜尿減為每晚二次但是仍然感覺到排尿力度欠佳。到二診時,在原方的基礎上加了桂枝25G,用了第二方后排尿力度增加了。第三診,加砂仁15G,目的是納五臟之氣歸腎。整個治療,一共用藥不到三十付,整個情況就改善了。精力增加了,排尿正常了,每天晚上僅有一次排尿,他就說一次排尿能不能都沒有,我說:“肯有點困難,因為你也六十多歲的人了。”當然如果繼續治療,也可能一次夜尿都沒有了。對于這個病人以后的情況就就不清楚了。但是第二年,他帶著他的兒子又來成都了。他說這一年時間也沒有出現過去的癥狀,完全好了,但是我沒有得到他完整的理化檢查依據,我叫他檢查一下,前列腺到底有多大,后來就沒有音信了。
麻黃附子細辛湯的臨床應用
接下來討論麻黃附子細辛湯。這個方子很簡單,就三味藥。我在臨床上稱其為麻黃附子細辛法,把它化裁后進行使用。這個方子出自《傷寒論》少陰篇地301條:“少陰病,始得之,反發熱,脈沉者,麻黃附子細辛主之。”它用來治療人體在陽氣虛在情況下,感受寒邪,出現了正邪相爭而導致的發熱。用麻黃辛溫發汗,表散風寒,開宣肺氣;用附子,狀元陽,補命火,搜逐深陷的寒邪;用細辛,走經串絡,入髓透骨,啟閉開竅,即助麻黃表散風邪,開通上焦清竅,還助附子溫暖命門,撥動腎中機竅。所以麻黃附子細辛湯這個方子,具有極其強大的溫通腎陽,開閉啟竅,宣肺散寒的功力。可以用來治療寒邪困阻腎陽、閉塞清竅而引起的疾病,往往能夠收到極好的效果。
暴啞 暴啞這個病一般來的都很突然,說不出話來,甚至可以一點點都發不出聲了。
在1988年12月7號,我接治了一個從阿壩藏族自治州趕來的病人,他是一個56歲的男性教師,一個多月前,突然降大雪,因為他穿的衣服少,受寒了,出現了頭痛、項強、惡寒,他當時就連服了三片解熱鎮痛片,服下去過后就大汗出,汗一出,頭痛減輕了,但是第二天,就說不出話來了,聲音完全啞了,這時有些驚慌了,馬上到當地醫院去就診,但經過治療沒好轉,所以來成都。我見到這個人,比我個子還高,很壯實,但是由于這個病折騰的他好幾個禮拜了,一副倦容,想講話又講不出來,只有用筆寫,他寫的癥狀是:頭痛、項強、身痛、微微惡寒,咽痛。我看舌質是淡紅,舌苔是白潤,脈沉緊。我認為是寒中太少兩經所導致的暴啞,治療的方法是宣肺、溫腎、暖脾,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生姜,方子是:麻黃15 附子75 細辛15 生姜60(附子先煎兩小時下后藥)。這個方子吃了一付,病人大汗,隨之頭痛、項強、身痛、惡寒明顯減輕了,聲音能夠發出一點點了。兩劑藥后,所有癥狀完全消失,聲音也恢復了。但還微微感到有些乏力,所以原方去掉麻黃、細辛加桂枝30 淫羊藿20 砂仁15 又吃了兩付,體力完全恢復了,一共四付藥,就完全好了,在成都呆了四天,就回阿壩去了。這個病例的患者,看起來很強盛,但是已經年過半百,陽氣衰落,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,由于突受寒邪,所以由太陽直達少陰,加之他又過服了發汗的藥物所以陽氣更損,肺氣更閉,聲音啞的就更嚴重、這個病的核心就是少陰經的凝閉所導致的,就是少陰經凝閉產生了暴啞。所以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生姜效果會很理想。
暴聾 暴聾也是一個常見病。
我在1995年1月14號,接診了一個女性病人,這個人姓王,36歲,成都人,她是由于雙耳聽力障礙來找我看病的。據她自己講,在一個星期前,他用洗衣機洗衣服時突然停電,就只好改用手洗,因為衣服比較多,洗了近三個小時,此時正是隆冬季節,天氣很冷。洗完衣服后就出現惡寒發熱、耳鳴如哨子聲音一樣,但是沒多久,耳鳴突然停止了,出現了聽力減退。到了第二天,耳朵就聽不見了。于是馬上去華西醫科大學耳鼻喉科,接著又去了神經科,治療了一個多星期,沒有效果,任然兩個耳朵聽不見聲音。我看到這個病人的時候,她的身體比較弱,精神比較差,目光黯淡,面色青灰,聽力基本上沒有,跟她講話完全聽不見,也是靠手寫來敘述病情。當時的癥狀是微微惡寒、身痛、嘴唇略略發紫,舌質絳紅,苔薄白膩,脈沉緊。我認為她也是屬于寒邪直中太少兩經,治療方法仍然是溫腎、宣肺、暖脾,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生姜。處方是制附片90 麻黃15 遼細辛15 生姜75(制附片先煎兩小時)。吃了一付藥后,病人開始出汗,據她自己描述,在出汗的過程中,覺得自己的耳朵突然“嘣”的一聲響,不到三秒鐘,病人就可以聽到聲音了。第二服藥過后,惡寒、身痛完全消失,但精神不足,還乏力。在這種情況下,肺氣已宣,腎氣已通,脾陽尚弱,所以改用附子理中湯。再吃三服藥后,便完全恢復了。這個病案發生在隆冬季節,有接觸了三個小時冷水,這樣就導致了大寒襲虛的一種局面,致使寒邪直中太少兩經,傷伐脾、肺、腎這三藏的陽氣,寒邪凝閉經隧,發為暴聾。就耳本身來講,耳為腎之竅,腎氣不能上通于耳,就會導致耳聰頓失。這個病的核心是寒凝竅閉,經氣阻滯,所以在治法上任然溫通為法,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生姜。
暴盲 暴盲這個病就是眼睛突然失明。
1975年1月25號,我接治了一位姓周的病人,男,43。法幣發病過程是這樣的,在1975年元旦節的一天,他到公園去,正巧碰到兒童落水,于是他就跳到水里救起了這個兒童。當時的氣溫是零下七八度,能夠冒著這樣嚴寒,下水救人的人,真是不容易,所以他的事跡還在報紙上做了宣傳。當他上岸的時候,誰然有人給他準備了很多更換的衣服,但他始終感覺到寒冷徹骨。回家后馬上擁被而臥,但是一直就沒有暖和過來,以至徹夜難眠。第二天醒來,就感覺兩只眼睛看不見了,僅僅存在一點光感,并且出現了惡寒、頭痛、全身疼痛,當時嚇壞了,到醫院去檢查,結果雙眼眼底都沒有問題,顱內檢查結果也沒有問題。在醫院住院治療了一個多星期,沒有一點改善,照樣雙目失明。后面就請中醫眼科用中藥,用了一些補腎填精的藥物,也沒有效果。這樣一直拖了20多天。經人介紹,找到了我。當時我看到這個人精神比較差,面色也欠紅潤,有點青白相間,有一種氣不足的感覺,兩眼僅僅有光感,連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見。他的舌苔,舌淡而潤,苔白膩,脈是沉細、略緊。我認為他仍然屬于寒邪直中少陰所致的暴盲。治療還是溫腎宣肺的方法,麻黃附子細辛湯加生姜。處方:制附片90 麻黃15 遼細辛15 生姜95(制附片先煎兩小時)。除了一付后,身上有汗出,雖然汗出不多,但汗一出,一身不靈活,不舒服的感覺一下子就消失了,身也不痛了,兩只眼睛的光感也增強了。服了第二付后,它能夠數手指,辨清一米以內的人,服完五付之后,雙眼的實力恢復到了正常。
這個病案,是由于嚴冬入水,受寒相當嚴重,寒邪直中,傷伐腎陽,閉阻腎氣,導致了他整個肌體出現紊亂,因為腎是元氣之根,藏我五臟六腑之精。腎氣閉阻,導致了元氣不能正常地通行,五臟六腑之精就不能上承而為之精,所以他的視力就會出現障礙,出現暴盲的情況,他的核心同樣是寒凝竅閉。這種情況絕對不能考慮是經血虧少所導致的,決不能用一些滋膩填精的藥物,任然用溫通之法,如果濫用滋膩,反而會使真氣閉塞,病情遷延。
這三個病例,都是并非先天性失音、失聰、失明,也不是由于經血虧少,竅失所養而生的,而是邪阻氣逆竅閉所致。邪阻氣逆竅閉應該屬實,經血虧少,竅失所養應該屬虛,虛證發病往往比較慢,實證發病往往比較急劇。所以,暴聾、暴啞、暴盲從發病角度來看,應該屬實。
一般而言,手太陰肺經,它到喉部,音聲之氣也在于喉,而喉又是肺的門戶,肺主氣,位音聲之源。所以暴啞多責之于六淫犯肺,肺失宣發。那么采用的方法呢?可以是開宣肺氣。足少陽膽經循耳后,入耳中,出耳前,所以暴聾一般也責之于六淫邪氣的閉阻,也就是膽經氣機窒塞所致,在臨床上多用清利、疏通少陽的方法來治療。肝開竅于目,足厥陰肝經上連目系,所以暴盲鐸責之于肝經火郁、氣逆、血閉、血瘀,這種情況大多采用清肝、疏肝的方法來治療。用這些方法來治療這幾種病,去治療清竅阻閉,應該是有效果的,但對于傷寒重癥來講,往往就很難奏效。
以上三例,我是使用的麻黃附子細辛法來治療的,是從腎這個角度來治療的,腎藏五臟六腑之精,而五臟六腑之精都上注于目而為之精;腎又開竅于耳;腎的經脈又貫膈、入肺、循喉嚨、到舌根,與我們的發音、聽力、視力都有密切的關系加之這三個病例,都有一個前因,就是為寒邪所傷。寒為陰邪,最能損傷人體的陽氣,重寒、大寒這樣侵襲人體,往往能夠長驅直入,直中三陰。一旦傷及太陰,就能出現吐瀉;傷及厥陰,就能導致攣痹、寒氙;傷及少陰,就能出現失音、耳聾、目盲。從這三個病例來看,都是因為寒邪中人導致經氣的收引凝固,閉阻了人的官竅而導致發病的,都屬于寒邪直中少陰,上滯竅道,下閉腎元,所以往往傷伐腎陽的病機是最常見的。我提出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來治療,實際上也涉及姜桂附,也是在陽主陰從的思想指導下進行的。此外麻黃附子細辛湯的用量臨床上用少一點,比如麻黃用10G附片用15G細辛用3-5G臨床上會不會有立竿見影的效果,我沒有試過。
最后我想說,,在我來看,一個中醫,不管你是哪一個流派,你宗那一家,怎么來振興中醫呢?首先就是要提高療效。這是至關重要的一個問題。這就涉及了醫者的水平。中醫的療效如果很好,如果能夠治療很多的疑難病,而不光是一般的常見病,甚至就是再嚴重的疾病,去給中醫治療,十天半月,一個月后,就有明顯的改善,這樣的中醫就能得到病人的信賴。我希望每一個中醫都能夠達到這個水平,這實際上也是振興中醫的一個路子,離開了這條路子,要振興中醫,就會落入空談。